这个世界不知道何时被夷为平地,我站在唯二剩下的两座高楼的最顶上放眼望去,世间还有的只剩下草原。绿色的草原,蓝色的草原,粉色的草原,它们都是会动的碧浪。不是狼藉。
我知道,所有的废墟都被这些草吞噬了。不过也有可能是腐蚀掉的,或陷入地心燃烧成火焰。
我不知道。
不过我也知道,我这里现在应该暂时还很安全。也不知地狱何时才会到来,我何时才能赎罪。
我不知道。
突然,一切都崩塌了,楼层,天花板,钢筋水泥全都出现了裂纹,然后又碎开来,往下缓慢地,缓慢地掉。我突然失去了想死的欲望,意识到我可能反而会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。我抓住天台上那根很长的绳子,在尚未断裂的钢铁上打了死结,紧紧地攥着它。
事实证明我没有做错,我绑绳子的那根钢筋竟然没有断裂,我可能平生全部的幸运都用在了这里,我吊住了。
然后我的手滑了一下。
还好,抓紧了。
这时,地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蒙面者,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。她拿枪指着她面前的一对情侣,我看见他们都戴着眼镜,所以看不清他们的眼睛。那里面是什么?
我不知道。
她给了情侣中那位男孩一把枪,对他说了什么。他摇摇头。
她又拿枪指向女孩的腿。他摇摇头。
她开枪。他惊慌地摇摇头。
她又开枪打断了女孩的另一条腿。他依旧摇头。
她的枪子儿打向了女孩的腹部。他摇头。
她开枪打死了他。女孩哭着扑向至死都面无表情地男孩,不知道心里是悲伤还是疼痛。
兔死狐悲?
我不知道。
女孩被地面吞噬。眼中的东西我依旧看不懂——纵使她的眼镜早已在为疼痛而挣扎的时候碎裂掉落到地心。
她消失了。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。
黑衣蒙面的姑娘又看着我。
我没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,直到她把枪也对准了我——不,或者说,吊着我的绳子。
绳子断了。
不!
我在空中挣扎,发现我也是缓缓地掉落。她接住了我,好像我很轻似的。她示意我拿起枪,站起来。我拿起枪,站起来。没什么难的嘛。我发现我好像跟她一样高。我的眼睛与她的平视,平静得不行。她让我杀死对面楼里一个人,并报出了她在哪层楼的哪儿。
很吃惊,我发现对面的东西我看得一清二楚,直到我看见了我要杀的人,她正在吃饭,刀叉使得流畅得不行,她在吃牛排,好像在跟什么人讲话。可我看不清别的了。
她是我。我是她。可她也不是我。
可我是她。
我的手颤抖着,颤抖着,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她的胸口,久久无法扣下扳机。
她是谁?
我不知道。
枪声响起,我的胸口骤然爆开,血花飞溅,好痛,好痛。我看向黑衣蒙面的姑娘,她这时的面纱已经掉下来了,我看见她跟我枪杀的姑娘一模一样。
跟我一模一样。
她也胸口飙血,震惊地看着我。
就让我们全都下地狱去吧。
我,我打死的那个人,黑衣蒙面的姑娘是同一个人(??)某种意义上。